“寻水别动队”
——记贵州省历史上规模的钻井取水行动
-核心提示
钻井机昼夜不息,带动钻头分秒必争,直指地下150米深的地下水。大旱袭击下的贵州,用水告急!
像这样奋战在全省各个旱区的,有超过400名水文地质技术人员、30多支专业的打井施工队伍。当然,这还只是省地矿局方面的力量。在全省范围内,投入打井抗旱的干部群众则逾以万计。
近日,本报记者跟着寻水队伍的足迹,一路体味着打井队员的艰辛,一边目睹地下水是如何被开采出来,送到干渴已久的村民家里。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背后,凸现出贵州抗旱任务的困难与艰巨,同时也充满了希望和机遇。
忙碌的打井队
3月2日,刚刚到西双版纳考察学习当地抗旱的黄邦忠,接到地质大队紧急召集通知,作为省地矿局112地质大队勘查总公司施工公司副经理兼技术负责人,他被要求马上返回参与打井抗旱。
一起被紧急召回的,还有钻探技师黄守进。今年48岁的黄守进已有31年的钻井工龄,算得上是队里元老级职工。常年的打井作业,留给这位年轻的老资格钻井技师腰椎间盘严重突出的毛病。
尽管此前黄守进曾接手过无数次紧急任务,这一次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上级要求尽快打出水来。
更大的压力来自于村民们严峻的干渴现状。黄守进说,3月11日,他带领9人的小分队进驻普定县龙潭村打井点,“附近一位老乡水缸里仅剩下不到半桶水,却执意供给我们打井队员煮饭。”
村民的慷慨,让打井队员愧疚,恨不得马上能钻出水来。
正常情况下,一台钻井机一个班配置人员为4到5人。一名机长,负责现场指挥和突发情况处理,两名助手具体操控机器,剩下的打杂。黄守进和他的9名队员分为两个班,以便于轮流不停地施工。
一切进展似乎都很顺利,直到钻至53米的位置时。在这个位置的岩石层突然出现裂隙,里面填充的全是泥土。泥水在强大气流冲击下喷涌而出,飞出地面3米多高,铺天盖地淋在队员们的身上,所有队员一下变成了“泥人”。
“这一段的地下情况比较复杂,操作人员一刻也不能离开,否则钻头很容易被卡住。”黄守进说,也不能把机子停下来耗费时间做防护措施。
整整两天,队员们接连地忍受着泥水的困扰。在当时的条件下,他们没有时间更没有清洁的水源洗个澡,每个人只能利用替换下来的空隙,赶紧擦掉眼睛上的稀泥,然后继续工作。
3月20日,日均出水量达到1200吨的地下水井出现在龙潭村老百姓的眼前。“用不到10天的时间,就成功地把这口井打出来,这算得上是罕见。”黄邦忠说,单是把设备抬到指定地点安装调试,就要花好几天的时间。如果按照正常态势下的施工进度,打出同样的一口井,至少得花一个月的时间。
省地矿局负责调度的段工告诉本报记者,截至3月,省地矿局下属的钻探队已经成功打出23口井,有49口井正在施工。随着抗旱救灾工作的持续进行,这个数据也在不停地刷新。如此大范围的钻井取水行动,在我省算是规模的一次。
事实上,要在短期内完成如此多的打井任务,打井技术人才的缺乏和设备不足的矛盾就显现出来。以112地质大队为例,原本有6个钻井队,即使加上后来调配过来两个组,全队也只有8支队伍。但112地质大队目前需要完成的点已经多达50多个,分布在安顺、六盘水以及毕节地区。
就在20日打出水的当天,附近的老百姓们买来鞭炮以示庆祝。黄守进和他的队友们,来不及用自己打出的清水冲洗衣服,就匆匆赶到了下一个点。
岩缝中取水
“我们取的是分布在岩石下面的裂隙水、岩溶水,而不是储存在地表土壤浅层的地表水。”黄邦忠反复强调地下水的概念。
这两种储存在地下不同位置的水,有着很大的差别。前者经过岩石圈的过滤沉淀,一般来说可供人畜饮用;而藏于土壤浅层的后者,则大多受到农药等污染,根本不能作为饮用水。
把水从岩石缝隙中开采出来,这是一项需要水利、地质、物探、钻井等多领域技术人员配合才能完成的工作。“打造这样一口井,一般花费在20多万元。”黄邦忠说。
单是打井地点的勘查和最终确定,就是一套复杂的技术活。水文地质人员首先得根据岩石的走向、当地的地形地貌,在查阅大量水文地质资料的基础上,才能做出是否有水的初步判断。判断标准大致有三项:附近是否存在汇水区,附近的岩石缝隙是否有含水迹象,附近是否有大的断裂带。
当然,这些外在的特征足够专业,也足以让一般人难以明白。到此时,找水技术人员的工作还远没有结束,最终确定的打井点,还需要借助专门的测量设备。
惯常的做法是电阻法物理探测,在初步判定的土表上找出一条纵线,每隔5米设点探测,寻找电阻仪器设备反应最为异常点。接下来,再做横向的检测。在纵横反应都异常的交汇处,便是要找的点。
如果进展顺利,找到这样一个点至少需要花费1-2天的时间。黄邦忠说,这个点选择得是否,直接决定了后面的钻井施工能否如期钻出水,目前有关打井的失误率限定为20%,标准是每天出水小于100吨的为无效井。
黄邦忠说,一般在我省打类似井,穿过土壤5米左右便会接触到岩石层。这时需要放入一根大口径的钢管,然后在钻孔与钢管周围填上混凝土进行密封,防止受到污染的地表水渗入。
接下来的钻头继续伸进,直指地底以下150米的地下水。地底以下50米到150米的区域,是合格的取水区。在这里植入口径小一点的钢管,底端布满小孔,以便让地下水汇聚入钢管里。最后,只需一个深井潜水泵把水抽上来即可。
其实这样顺利的打井,是相对于北方的石灰岩而言,基本上到了岩层就出水。而贵州处在喀斯特地貌,溶洞比较发育,容易漏浆,必须打在地下核孔径上,否则即使打到了地下核,隔墙也不出水。这些都给找水打水带来困难,成功出水存在更多的变数。
一座村庄的渴望
在老支书卢德文看来,大旱对于吕旗村来说,未必全都是坏事。比如正在进行中的打井,就是村民们渴盼了几十年的大喜事。
严格说起来,这个位于安顺市开发区的宋旗镇,拥有上千人口的行政村,在雨水正常的年份并不缺水,至少村子中间的那口自然水井,一般不会干涸。但守着水井却没水喝的尴尬现象,最早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就开始显现出来,从那时起,这口祖祖辈辈饮用的水井,开始出现一股淡淡的臭味。
卢德文分析水井变臭的原因只有一个,村子人口迅猛膨胀,村民们陆续在水井周围盖房子居住,牛圈粪池污水渐渐渗透到了水井里。
于是,村民们关于水源受到污染,希望得到妥善解决的报告,被频频送交相关部门。“前几年在我担任村支书时,同样的报告就写过三份,其他人写的就更多了。”卢德文说,报告虽然交上去了,但是一直没有回音。
眼前的这场特大旱灾,让带着粪水味的水井几近干枯。前来担水的卢德文,得小心翼翼地把大半个身子钻进井口,用水桶晃开水面上的浮尘,半晌,大半桶混浊的水被提了出来。
由于干旱,距离吕旗村相对偏远的另外两个村民组的水井一个月前就已经干枯。于是,全村的饮水的都集中在这里,这加剧这口带有粪水味道水井的水量减少。绝望之处也正是希望之时。很幸运,吕旗村被纳入了这次应急抗旱打井点规划之一。
省地矿局112地质大队吕旗村打井点机长黄帮友感受到了村民的渴求与热情:打井设备运送进村的当天,上百位村民自发组织起来,带着工具平整坑洼不平的道路,帮助卸运机器。
3月15日,打井队正式进驻吕旗村。黄帮友惊奇地发现,天一亮,村里的男女老幼就会不约而同走过来,坐在旁边的田坎上,大家并不言语,看着忙碌的队员们。直到天完全黑了,大家才陆续散去,第二天又会继续聚到这里,风雨无阻。
“大家都没事情,才都来到这里看打井。”已经76岁的任永华说,从他记事起就从来没有遇到这样严重的旱灾。
任永华老人说出了全村受旱灾的一个尴尬现状:青壮年基本上已外出务工,剩下的全是老弱病幼,无力采取主动有效的措施抗旱。于是,大家都只好在无所事事中等待一场透雨的来临。
看着村民的好奇与渴盼,黄帮友却有些坐不住了,因为打井必需的空气压缩机迟迟没有到位,只能一天天地等待。每天过来的村民并不显得急躁,不时会捎上一小把绿色蔬菜——这是干旱村庄里难得的好东西。
差不多10天后,空气压缩机终于送到。调试完毕后的天,逼着一股劲的黄帮友用连续作业14个小时的方式,向围观的村民表达自己的谢意。
应急打井与取水
无论如何,从降雨和水资源总量看贵州算不上是缺水省份。那么,贵州的水到底去哪儿了?
来自省水利厅的资料显示,贵州省地下水类型主要有岩溶水、裂隙水、孔隙水三种类型,地下水资源量即为地表水与地下水资源之间的重复计算量。
“地表水贵如油,地下水滚滚流。”这是中国地质调查局水文地质环境地质部主任殷跃平博士对西南地区水资源分布的评价,把这句话搬到贵州省身上,同样恰如其分。
为解决地表水资源缺乏地区的水源问题,早在几年前,省水利等部门编制了《贵州省农村饮水安全工程地下水开发利用规划》,建立了省地矿局负责勘探,水利部门负责开发利用的探采结合模式。
正是在这个背景下,省地矿局112地质大队从2007年起,就专门成立一个独立的部门,专门负责农村打井取水工程。
据省地质环境监测院一项统计显示,截至3月26日,我省已在8个县、市的20个村完成钻孔20个,其中成井16个,涌水量每天为7902.9立方米,共解决50690人的饮水难题。
“尽管是为了解决临时抗旱需要,但我们采取的施工工艺,都是严格按照取水工程标准来做的。”黄邦忠说,当前是为了解决抗旱应急之需,灾后将是当地一个性的取水工程,彻底解决当地的饮水难题。